
李白散文《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》读记
(小河西)
此文作于开元十五年(727),时李白居安陆,或与许氏结婚不久,正在安陆周边漫游。寿山:在安陆市西北。【《方舆胜览》卷31德安府:“寿山在安陆县西北六十里。昔山民有寿百岁者。”】移文:古代官署间往来的一种文题。《汉书-律历志上》:“寿王又移《帝王录》。”王先谦补注:“凡官曹平等,不相临敬,则为移书。后汉文移字始见于此。”历史上名气很大的移文是南齐孔稚珪的《北山移文》。孔稚圭在文中从传统的隐逸观念出发,假北山“山灵之意”,对假隐真仕之徒,作了辛辣的嘲讽。或孟少府模仿《北山移文》,对李白一边隐居小寿山一边热衷出仕进行了指责,李白以此文答之。孟少府:或安陆县县尉,名不详。(应与《秋夜于安府送孟赞府兄还都序》中的孟赞府为同一人。赞府:对县丞的别称。)
代寿山答《孟少府移文》书(李白)
【原文】淮南小寿山谨使东峰金衣双鹤衔飞云锦书于维扬孟公足下曰:仆包大块之气,生洪荒之间。连翼轸之分野,控荆衡之远势。盘薄万古,邈然星河。凭天霓以结峰,倚斗极而横嶂。颇能攒吸霞雨,隐居灵仙。产隋侯之明珠,蓄卞氏之光宝。罄宇宙之美,殚造化之奇。方与昆仑抗行,阆风接境。何人间巫、庐、台、霍之足陈耶?
【注释】淮南小寿山:唐贞观元年,安州(安陆郡)属淮南道;贞元三年改隶山南东道。金衣双鹤:两只黄鹤。
维扬:扬州别称。维扬孟公:孟少府为扬州人。《书-禹贡》:“淮海惟扬州。”《哀江南赋》(北周-庾信):“淮海维扬,三千余里。”
仆:谦辞,古时男子称自己。
包:大块:大自然。《庄子-齐物论》:“夫大块噫气,其名为风。”成玄英疏:“大块者,造物之名,亦自然之称也。”
翼轸:翼宿和轸宿,为楚之分野。《滕王阁序》(唐-王勃):“星分翼轸,地接衡庐。”《史记-天官书》:“翼轸,荆州。”荆衡:荆州与衡州;或荆山与衡山。
盘薄:旁薄,磅礴。《太玄-太玄告》(汉-扬雄):“天穹隆而周乎下,地旁薄而向乎上。”《西陵峡》(唐-杨炯):“盘薄荆之门,滔滔南国纪。”攒:聚集。《西山经图赞-豪彘》(晋-郭璞):“毛如攒锥,中有激矢。”
隋侯:典“隋侯珠”。《淮南子-览冥》:“随侯之珠,卞和之璧,得之者富,失之者贫。高诱注:隋侯见大蛇伤断,以药敷之,后蛇于江中衔大珠以报之。因曰隋侯之珠,盖明珠也。”卞氏:典“卞和玉”。详见《韩非子-和氏》。
磬、殚:尽。《旧唐书-李密传》:“罄南山之竹,书罪未穷;决东海之波,流恶难尽。”《广雅》:“殚,尽也。”
抗行:并行;抗衡。《汉纪-高祖纪四》:“欲以区区之越,与天子抗行,为敌国,祸且及身矣。”
阆风:山名。神仙居处,在昆仑之巅。《海内十洲记-昆仑》:“山三角:其一角正北,干辰之辉,名曰阆风巅;其一角正西,名曰玄圃堂;其一角正东,名曰昆仑宫。”巫庐台霍:巫山、庐山、天台山、霍山。此霍山指天柱山,历史上曾称南岳。
【读记】首段为小寿山自述。本山虽小,却“罄宇宙之美,殚造化之奇”,“与昆仑抗行,阆风接境。”大意:淮南小寿山恭谨地派遣东峰上一对黄鹤,衔着飞云锦书致于维扬孟少府阁下:本山容纳天地浑元之气,诞生于混沌洪荒之际。上接翼星、轸星分野的天宇,遥控荆楚、衡湘之地势。巍然屹立万古岁月,遥对星河苍茫无际。凭借彩虹构筑峰峦,倚靠北斗横展山嶂。颇能汇聚烟霞云雨,隐居天地灵仙。孕育隋侯珠之美玉,蕴藏卞和璞之珍奇。尽集宇宙之美,极竭造化之奇。正与昆仑山比肩而立,同阆风山接壤为邻。人间的巫山、庐山、天台、霍山等,又哪里值得一提?
【原文】昨于山人李白处见吾子移文,责仆以多奇,鄙仆以特秀,而盛谈三山五岳之美。谓仆小山无名,无得而称焉。观乎斯言,何太谬之甚也?吾子岂不闻乎?无名为天地之始,有名为万物之母。假令登封禋祀,曷足以大道讥耶?然能损人费物,庖杀致祭,暴殄草木,镌刻金石,使载图典,亦未足为贵乎!且达人庄生,常有余论,以为斥鷃不羡于鹏鸟,秋毫可并于太山。由斯而谈,何小大之殊也?
【注释】无名:《老子》第一章::“道可道,非常道,名可名,非常名。无名天地之始,有名万物之母。”王弼注:“凡有皆始于无,故未形无名之时,则为万物之始。”
无得而称:《论语-泰伯》:“子曰:'泰伯,其可谓至德也已矣。三以天下让,民无得而称焉。’”
登封:登山封禅,指帝王登山祭天祭地。《史记-封禅书》:“(武帝)遂登封太山,至于梁父,而后禅肃然。”禋祀:古代祭天的一种礼仪;泛指祭祀。《周礼-春官-大宗伯》:“以禋祀祀昊天上帝。”《抱朴子-道意》(晋-葛洪):“夫福非足恭所请也,祸非禋祀所禳也。”
曷足:哪里值得。
大道:常理。《礼记-礼运》:“孔子曰:“大道之行也,与三代之英,丘未之逮也,而有志焉。”《汉书-司马迁传赞》:“又其是非颇缪于圣人,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。”
庖杀:庖宰。被杀厨房。《斗鸡联句》(唐-韩愈):“英心甘斗死,义肉危庖宰。”
斥鷃:鷃雀。亦作“斥鴳”。《庄子-逍遥游》:“斥鴳笑之曰:'彼且奚适也?’”《抱朴子-明本》(晋-葛洪):“犹之斥鷃之挥短翅,以凌阳侯之波。”
【读记】第二段写小寿山对小而无名之辩。大意:昨日在山人李白处见到您写的移文,文中指责我推崇奇异,贬斥我标榜秀美,却大肆宣扬三山五岳之壮美。您说我这个小山籍籍无名,不值称赞。细读这番话,为何荒谬到如此地步?您难道不曾听闻吗?“无名”是天地混沌的本源,“有名”是万物诞生的开端。若非说帝王登山封禅祭祀天地,又哪里值得以常理对俺讥讽呢?封禅之事劳民伤财,屠宰牲畜举行祭典,肆意砍伐山林草木,刻石立碑以纪功,即便载入史册典籍,又有什么值得引以为贵呢!况且通达的庄子曾有宏论:麻雀不必羡慕鲲鹏翱翔,秋毫之末也可与泰山等量齐观。由此而言,事物哪能以大小而分别呢?(重点:“斥鷃不羡于鹏鸟,秋毫可并于太山”。)
【原文】又怪于诸山藏国宝隐国贤,使吾君榜道烧山,披访不获,非通谈也。夫皇王登极,瑞物昭至。葡萄翡翠以纳贡,河图洛书以应符。设天纲而掩贤,穷月竁以率职。天不秘宝,地不藏珍。风威百蛮,春养万物。王道无外,何英贤珍玉而能伏匿于岩穴耶?所谓榜道烧山,此则王者之德未广矣。昔太公大贤,傅说明德,栖渭川之水,藏虞虢之岩,卒能形诸兆联,感乎梦想。此则天道闇合,岂劳乎搜访哉?果投竿诣麾,舍筑作相,佐周文,赞武丁。总而论之,山亦何罪?乃知岩穴为养贤之域,林泉非秘宝之区。则仆之诸山,亦何负于国家矣?
【注释】榜道:张榜于道路(指公开招贤)。《隐居贞白先生陶君碑》(梁-萧纶):“榜道求贤,焚林招士。”《晋书-孙惠传》:“东海王越举兵下邳,惠乃诡称南岳逸士秦祕之,以书干越。…… 越省书,榜道以求之,惠乃出见。越即以为记室参军。”烧山:《三国志-魏书-阮瑀传》裴松之注引《文士传》:“太祖雅闻瑀名,辟之,不应,连见迫促,乃逃入山中。太祖使人焚山,得瑀,送至,召入。”
披访:《山行经樵翁》(唐-鲍溶):“披访结恩地,世人轻报恩。”通谈:通达的言论。《诗品》(梁-钟嵘):“夫属词比事,乃为通谈。”
河图:传伏羲氏见龙马负图出于黄河,而据以演画八卦。《尚书-周书-顾命》:“河图。”孔安国传:“伏羲王天下,龙马出河,遂则其文,以画八卦,谓之河图。”洛书:传夏禹时有神龟出于洛水,背上有图画。禹因此得到治国大法。《三国志-魏书-文帝纪》裴松之注引《献帝传》:“河图洛书,天命瑞应。”
月竁(cuì):月窟;亦借指极西之地。《宋郊祀歌》(颜延年):“月竁来宾。”(宾:指归服。)率职:朝贡,进贡。《洛阳伽蓝记-开善寺》:“当时四海晏清,八荒率职。”
太公:周政治家姜太公。《史记-齐太公世家》:“吕尚盖尝穷困,年老矣,以渔钓奸周西伯。西伯将出猎,卜之,曰'所获非龙非螭,非虎非罴;所获霸王之辅。’于是周西伯猎,果遇太公于渭之阳,与语大说,曰:'自吾先君太公曰:当有圣人适周,周以兴。子真是邪?吾太公望子久矣。’故号之曰'太公望’,载与俱归,立为师。”
傅说:商政治家傅说。《史记-殷本纪》:“武丁夜梦得圣人,名曰说。以梦所见视群臣百吏,皆非也。于是乃使百工营求之野,得说于傅险中。是时说为胥靡,筑于傅险。见于武丁。武丁曰是也。得而与之语,果圣人,举以为相,殷国大治。故遂以傅险姓之,号曰傅说。司马贞《史记索隐》:“旧本作险,亦作岩也。”张守节《史记正义》引《括地志》云:“傅险即傅说版筑之处,所隐之处窟名圣人窟,在今陕州河北县北七里,即虞国虢国之界。”
兆联:吉兆的联想。《广韵》:“吉凶行兆,谓之兆联。”
诣麾:到(君王)麾下。
【读记】第三段写小寿山论小山未负于国家。大意:(你)又责怪诸山,说它们藏匿国家宝物、隐没国家贤才,致使君主不得不张榜招贤、甚至烧山招贤,却仍然招贤不得——这实在非通达之理啊。但凡圣明君王登上帝位,祥瑞之物自然会昭然显现。葡萄、翡翠皆来自进贡;河图、洛书也都顺应符命而现世。张设天网反而遮蔽贤才,穷尽西极之地无非为朝贡。上天不会隐藏宝物,大地不会埋没珍奇。君王威仪远播百族,仁政如春风化育万物。真正的王道无所不包,又怎会有英才贤士、珍宝玉器能长久隐匿于深山岩穴之中呢?所谓“榜道求贤、焚林招士”,这恰恰说明王者德行不够广博啊。从前姜太公这等大贤,傅说那样的明德之士,一个曾栖息于渭水之滨,一个藏身于虞虢之间的岩穴,但最终总能显现于帝王之吉兆,感应于君主之梦中。这是于天道暗中契合,何须劳烦刻意搜寻呢?他们果然弃钓舍筑投奔君王担任宰相,辅佐周文王、襄赞商武丁。总而言之,诸山有什么过错呢?由此可知,岩穴本是养育贤才之地,林泉也非隐藏珍宝之所。那么,我等之诸山,又哪里辜负了国家呢?
【原文】近者逸人李白自峨眉而来,尔其天为容,道为貌,不屈己,不干人,巢由以来,一人而已。乃虬蟠龟息,遁乎此山。仆尝弄之以绿绮,卧之以碧云,嗽之以琼液,饵之以金砂。既而童颜益春,真气愈茂。将欲倚剑天外,挂弓扶桑。浮四海,横八荒,出宇宙之寥廓,登云天之渺茫。俄而李公仰天长吁,谓其友人曰:“吾未可去也。吾与尔,达则兼济天下,穷则独善一身,安能餐君紫霞,映君青松,乘君鸾鹤,驾君虬龙,一朝飞腾,为方丈、蓬莱之人耳?此则未可也。”乃相与卷其丹书,匣其瑶瑟,申管晏之谈,谋帝王之术,奋其智能,愿为辅弼,使寰区大定,海县清一。事君之道成,荣亲之义毕。然后与陶朱、留侯,浮五湖,戏沧洲,不足为难矣。即仆林下之所隐客,岂不大哉!必能资其聪明,辅以正气,借之以物色,发之以文章,虽烟花中贫,没齿无恨。其有山精木魅,雄虺猛兽,以驱之四荒,磔裂原野,使影迹绝灭,不干户庭。亦遣清风扫门,明月侍坐。此乃养贤之心,斯亦勤矣。孟子孟子,无深见责耶!明年青春,求我于此岩也。
【注释】逸人:隐逸之人。《逸民赋》(晋-陆云):“古之逸民,轻天下,细万物,而欲专一丘之欢,擅一壑之美。”
天、道:《庄子-德充符》:“道与之貌,天与之形。”
干:求。《农臣怨》(唐-元结):“农臣何所怨,乃欲干人主。”
巢由:巢父、许由,尧时隐士。
虬蟠:像虬龙盘曲。《谕宝》(唐-元稹):“虬蟠尺泽内,鱼贯蛙同穴。”龟息:道教语。呼吸调息如龟。《抱朴子-对俗篇》:“《史记龟策传》云:江淮间居人为儿时,以龟支床,至后死,家人移床,而龟故生。此亦不减五六十岁也,不饮不食如此之久而不死,其与凡物不同亦远矣,亦复何疑于千岁哉?”《登紫霄峰赠黄仙师》(唐-杨衡):“云飞琼瑶圃,龟息芝兰丛。”
绿绮:琴名。《拟四愁诗》(晋-张载):“佳人遗我绿绮琴,何以赠之双南金。”李贤注引傅玄《琴赋序》曰:'齐桓公有鸣琴曰号钟,楚庄有鸣琴曰绕梁,中世司马相如有绿绮,蔡邕有燋尾,皆名琴也。’”
琼液:玉液,饮之可长生。《蜜蜂赋》(晋-郭璞):“吮琼液于悬峰。”饵:服食。《后汉书-马援传》:”“初援在交趾,常饵薏苡实。”金砂:道家以金石炼成的丹药。《参同契》(汉-魏伯阳):“金砂入五内,雾散若风雨。”
真气:人体的元气。由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结合而成。《黄帝内经素问-上古天真论》:“恬惔虚无,真气从之;精神内守,病安从来?”
扶桑:神木名;东方极远处或太阳出处。《山海经-海外东经》:“汤谷上有扶桑,十日所浴。”郭璞注:“扶桑,木也。”《吴都赋》(晋-左思):“行乎东极之外,经扶桑之中林。”《咏怀》(魏-阮籍):“弯弓挂扶桑,长剑倚天外。”
兼济天下:《孟子-尽心上》:“古之人,得志,泽加于民;不得志,修身见于世。穷则独善其身,达则兼善天下。”
方丈、蓬莱:海上仙山。《史记-封禅书》:“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、方丈、瀛洲。此三神山者,其傅在勃海中……,盖尝有至者,诸仙人及不死之药皆在焉。”
丹书:道书。瑶瑟:用玉装饰的琴瑟。《春台引》(唐-陈子昂):“挟宝书与瑶瑟,芳蕙华而兰靡。”
管晏之谈:管子、晏婴所论之称霸天下之术。
辅弼:指宰相等重臣。《尚书大传》卷2:“古者天子必有四邻,前曰疑,后曰丞,左曰辅,右曰弼。”
寰区:天下。《同沈恭子游虎丘寺有作》(南北朝-清远道士):“四渎与五岳,名山尽幽窜。及此寰区中,始有近峰玩。”海县:神州。《奉和圣制千秋节宴》(唐-张说):“海县衔恩久,朝章献舞新。”
陶朱:陶朱公,即范蠡。越灭吴后,范蠡辞去相位,至陶经商,自称陶朱公。《史记-越王勾践世家》:“范蠡浮海出齐。……止于陶,以为此天下之中,交易有无之路通,为生可以致富矣。于是自谓陶朱公。”
留侯:秦末,张良运筹帷幄,佐刘邦平定天下,以功封留侯。《史记-留侯列传》:“留侯乃称曰:'家世相韩,及韩灭,不爱万金之资,为韩报雠彊秦,天下振动。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,封万户,位列侯,此布衣之极,於良足矣。原弃人间事,欲从赤松子游耳。’”
文章:文采。《苗氏墓志铭》(唐-韩愈):“夫人年若干,嫁河南法曹卢府君,讳贻,有文章德行。”
烟花:绮丽的春景。中贫:达至穷乏。《吴都赋》(晋-左思):“毕天下之至异,讫无索而不臻,溪壑为之一罄,川渎为之中贫。”吕向注:“言搜索瑰奇珍异之物,而豁壑川渎为之罄尽贫穷也。”没齿:终身。《论语-宪问》:“夺伯氏骈邑三百,饭疏食,没齿无怨言。”
其:如果。《小旻》(诗经):“谋之其臧,则具是违;谋之不臧,则具是依。”
木魅:旧指老树变成的妖魅。《吴城赋》(梁-吴均):“木魅晨走,山鬼夜惊。”雄虺(huǐ):传说中的大毒蛇。《天问》(屈原):“雄虺九首,倏忽焉在。”
磔(zhé)裂:分裂肢体。《后汉书-董卓传》:“恨不得磔裂奸贼于都市,以谢天地。”
【诗意串述】末段为此文主旨。借小寿山之口,表达三层意思:一、李白很优秀。李白在山中修炼已达到很高境界,将欲仙游升天。二、李白决定“兼济天下”。李白与孔稚珪不同。李白认为隐居修仙与仕途不矛盾。李白认为应当在“事君之道成,荣亲之义毕”后,才能“浮五湖,戏沧洲”。三、在入仕之前,将在山中继续隐居修炼,以“养贤之心”。大意如下:近来有隐逸之士李白自峨眉山而来,他天生美姿,清雅飘逸,不委屈自己,不攀附他人,自巢父、许由以来,只此一位。他如虬龙盘曲、灵龟静息,在此山隐居。俺曾以绿绮琴供他弹奏,以碧云为被供他高卧,用琼浆玉液为他润喉,用金石丹药助他修炼。不久他愈加青春焕发,精气更加充沛。将欲携剑遨游天外,挂弓于扶桑神树,纵横四海八方,超脱宇宙辽阔之境,登上渺茫的云天之际(将欲仙游升天之际),李公仰天叹息,对他的友人说:“我还不能离去啊。我与你,若得志便造福天下,若困顿则修养自身,怎能只顾餐君王之紫霞、荫君王之青松、乘君王之鸾鹤、驾君王之虬龙,有朝一日便飞升成仙,去做方丈、蓬莱神山的仙人呢?至少现在还不能如此。”于是他们一起收起丹书,藏起琴瑟,探讨管仲、晏婴的治国之理,钻研辅佐帝王之谋略,竭尽其才智能力,愿成为国家辅佐重臣,使天下太平、四海安宁。尽到侍奉君主的责任,完成光耀门庭的道义。然后再与范蠡、张良之辈一起,泛舟五湖、逍遥沧洲,也就没什么为难了。如此,本山(小寿山)山林中之隐者,境界难道不宏大吗?俺一定会资之以智慧,辅之以正气,借之一山林景色,启发其才华,即便俺尽失春光,也终身无憾。若有山精树怪、毒蛇猛兽,即把它们逐到荒远之地,使其尸散原野,踪迹全无,不再骚扰清净门庭。同时,请清风吹佛门户,邀明月陪侍坐前。以此滋养贤士之心灵,也可谓十分殷勤了。孟先生啊孟先生,还请不要深深责备俺吧!待到来年春天,请到此山寻我共叙。
此文将寿山人格化,以游戏的口吻,答孟少府之指责。李白此文表面看是代山立言,实际则是借寿山口吻表白自我。由此文,我们知道李白热衷隐逸,崇尚神仙道教,同时又有着极为强烈的入世激情,对自己的才能非常自信,希望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,然后功成身退,飘然归隐。李白认为隐逸与仕宦不矛盾。这是李白与孔稚珪不同之处。
【参考文献】阮堂明《李白《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》旨意发微》《中国李白研究》2009年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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